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怒江改道，淹没皇陵，水泽千里，苏辰脚踏河水，顺着来时的方向，朝锦江城而去。</p>
寻不到。</p>
还是寻不到。</p>
就连遥望锦江城两岸，就连青雀的寿火也看不见。</p>
倒是，寻到了小龟。</p>
小龟，通体墨玉，劈波斩浪而来，咬着苏辰的裤脚，急的团团转，焦急的比划着什么。</p>
苏辰看懂了，但他不愿意相信。</p>
青雀……被大水冲走了。</p>
很快。</p>
苏辰跟着小乌龟，来到了锦江城外的岸边，这里有一辆破碎的马车，还有成百上千，泡的浮肿的尸骸。</p>
苏辰一个个的翻找。</p>
不是她。</p>
还不是她。</p>
没有一个是青雀。</p>
“她，死了吗？”</p>
苏辰问小龟。</p>
小龟，低了下头，不敢回答。</p>
“不会的。”</p>
“滔天浪涛，可让一品陨落，奈何不了修仙者……”</p>
苏辰走来，折下一具尸骸断骨，化作本相，浊世玄衣，少年如仙。</p>
树须涌动。</p>
融魂追忆发动。</p>
没有青雀的画面。</p>
下一个。</p>
融魂追忆发动。</p>
苏辰心中怀着期许。</p>
或许。</p>
小龟看错了呢。</p>
一个接着一个，苏辰发出痛苦的闷哼，无数杂乱记忆的冲刷，让他有些快分不清楚自己是谁了。</p>
但，他还在一个接着一个的查看着。</p>
良久。</p>
他看到了。</p>
也沉默了。</p>
……</p>
马车停靠在山峦，有少女，着青衣，远眺皇陵，似在等候心上人。</p>
怒江翻滚，直流改道，有铜棺出世，锁链炸碎。</p>
其中一块碎铁，洞穿了少女的心脏，震碎了马车，还有大河涌现，浪涛吞天，连同少女尸体倒卷吞入江河中。</p>
她，死了。</p>
生不见人，死不见尸。</p>
……</p>
锦江岸边。</p>
成百上千的尸体堆里。</p>
这一袭浊世玄衣，如仙少年，靠着马车，眸无神，就这样呆愣在这里良久。</p>
白昼来临，随后又去。</p>
去了又来。</p>
只是这明媚阳光，似乎再也无法照进这少年的心里。</p>
真是讽刺。</p>
他为护青雀，先拒太子桀，后捧龙轩君，赶赴锦江，弑帝而来，结果，一个疏忽，这一只青雀就再也见不到了。</p>
干涉皇权，干涉皇权。</p>
苏辰有些不清楚，他想干涉皇权，是为了一品仪式苍生愿，踏进极境宗师，还是为了护好这一只小小青雀。</p>
只是，没意义了。</p>
他，又变成了孤家寡人。</p>
“至少。”</p>
“我要将她寻到。”</p>
“好生安葬……”</p>
这天始终昏沉着。</p>
苏辰在江河两岸寻找，在江河水中寻找，找啊找连剑匣都弄丢了，找了许久。</p>
他没有去管天下的风云变幻，局势动荡，也没有去锦江寻焰帝的晦气。</p>
自玄龙朝三年末，一直找到玄龙朝四年终，他披着草衣，带着斗笠，一直在找。</p>
一年了。</p>
他，没有找到她。</p>
“连安葬，都做不到吗？”</p>
苏辰抬头望天。</p>
下雨了。</p>
锦河岸边，成千上万的尸体，腐烂发臭，到化作一堆白骨，一年了，没有人去管。</p>
这世道乱了。</p>
最贱的是人命。</p>
岸边。</p>
苏辰坐着，在他脚边，小龟蜷缩着，咬着他的裤脚，生怕再被弄丢了，一直陪伴着他。</p>
这时，有一辆乌篷船，顺着江河而下。</p>
其上。</p>
有一道枯朽白发身影。</p>
他眸子浑浊，捧着一方剑匣，领着一个幼童而来。</p>
“一年了。”</p>
“您，找到想找的了吗？”</p>
苏辰未答。</p>
“剑是好剑。”</p>
“听闻为得此剑，许贼血洗了洗剑池，让世世代代的洗剑众修与西厂不死不休。”</p>
“虽然不耻许贼，但此剑心意，苏公还是莫辜负的好。”</p>
乌篷船停靠。</p>
枯朽白发身影，将剑匣放在苏辰身旁。</p>
融魂追忆，不可滥用。</p>
算上前世，苏辰也就五十来年经历，可融了上千人的记忆，哪怕都是凡人，也冲刷的让他忘记了自己。</p>
渐渐地。</p>
他，在这河边，只记得，在寻一个很重要人的名字。</p>
是谁，他忘记了。</p>
此时，乌篷船的到来，惊醒了苏辰自己的记忆。</p>
许贼是谁？</p>
这剑是我的！</p>
心意？</p>
谁的心意！</p>
苏辰眸子泛起了波澜。</p>
他看了过来。</p>
剑匣里，洗尘剑，静静摆放着，神光内敛。</p>
依稀间。</p>
他仿若看到了一袭大红蟒蛇袍，为他煮茶，呈上这一柄沾染滔天血腥的剑，认真的应道。</p>
“苏爷，就该配上最好的剑！”</p>
河岸边。</p>
乌篷船前。</p>
这一袭浊世玄衣，如仙少年，脑海中上千混乱记忆冲撞，痛苦的捂住了脑袋。</p>
“我是谁？”</p>
“锦江城西街的张屠户，不对，我是锦绣楼里的徐三娘，也不对，我是锦江码头的力夫……”</p>
“啊！”</p>
苏辰抬眸，狂躁万分，凝视眼前的枯朽白发身影，一字一句问道。</p>
“我！是！谁！”</p>
轰！</p>
锦江沸腾，有浪翻涌，似要将乌篷船掀翻。</p>
“您是苏公！”</p>
“大梁三公之首，苏公！”</p>
“天下闻名的第一修行，风雪剑仙。”</p>
“您曾在登天楼上，一剑惊天下，让宗师赴死，上百一品小宗师俯首，天下噤声！”</p>
“您曾与天下第一尊宗师，凉亭叙旧，一剑斩断了这大周朝的脊梁。”</p>
“您，是吾义父，张公的挚友。”</p>
“亦是，天下梁人最后的期望。”</p>
“您……”</p>
“不该在这里沉.沦。”</p>
枯朽白发身影，缓缓叙说。</p>
轰！</p>
浊世玄衣，如仙少年，眸越发恍惚。</p>
他看到了。</p>
一道紫袍身影，意气风发，转头过来，嘴角含笑，温柔朝他叙说。</p>
“有朝一日，我着紫袍，必许你第一红袍。”</p>
观山海变化，世事沧桑，心有潮起潮落，是为山海悟。</p>
轰！</p>
一品仪式，山海悟，成了。</p>
脑海深处，原本沉.沦着的，自天武二十三年来，所有的记忆，汹涌而出。</p>
这一刻，苏辰眸子渐渐有神。</p>
他，醒来了。</p>
这一夜，</p>
轰！</p>
锦江沸腾，一阵翻涌。</p>
一品仪式，山海悟，成了。</p>
轰！</p>
坠入脑海最底，自天武二十三年来，所有的记忆，再度浮现色彩，汹涌而出。</p>
这一刻，苏辰眸子渐渐有神。</p>
他，醒来了。</p>
一品仪式有四，苍生愿，无我道，山海悟，天地势。</p>
山海悟，天地势，两大一品仪式，齐齐发力，想要叩开天门，将苏辰送入宗师。</p>
然而。</p>
有过去，现在，未来，无数生民愿力，凝聚的宏愿，将这两大仪式，阻挡在外。</p>
苏辰，还是一品。</p>
然而。</p>
终究还是有所变化。</p>
这一刻，他浑身青玉之气，流转体外，外联天地，似有打破血肉圆满，诞精气，化狼烟，封天锁地的迹象。</p>
但，终究还是没成。</p>
有的。</p>
只是诞生出了一头，势之龙。</p>
真意圆满，诞生出势，风雪之势，所化之龙！</p>
亦是宗师第二境之龙。</p>
“恭喜苏公，暗中踏进宗师，还更进一步，入得宗师第二境，宗师圆满，指日可待。”</p>
看着这一头风雪之龙，枯朽白发，拱手贺喜。</p>
苏辰并非宗师，而是一品，却诞生出了宗师第二境才拥有的势之龙，这没法解释。</p>
索性，也不解释了。</p>
“褚萧，你快死了。”</p>
苏辰看向褚萧。</p>
他，寿火已无，今日必死。</p>
这就是吞天魔功的代价。</p>
燃寿，踏绝巅，如刹那光华，转瞬即逝。</p>
“我知道。”</p>
“所以，想请苏公，照应我这褚氏皇族最后一丝血脉。”</p>
褚萧，浑然看不出，一年前，曾在怒江河上，脚踏巨浪，踏进绝巅的绝代风姿。</p>
他，容颜苍老，满头枯发，暮气沉沉。</p>
如八.九十岁。</p>
怎么看，都看不出他是三十壮年。</p>
“你想，让他为帝？”</p>
苏辰问。</p>
“不敢想。”</p>
“只想让他活着罢了。”</p>
褚萧在苦笑。</p>
他缓缓讲述，这一年来的变化。</p>
大周有二帝，隔着一条锦江，南北相望，天下割据，皆握雄兵百万，欲要逐鹿风云。</p>
西厂在皇都，东厂在锦江。</p>
一年来。</p>
比邻二帝。</p>
早已没了东西二厂。</p>
若非是在锦江，看到了沉.沦的苏辰，怕是褚萧早就带这褚氏皇族最后一丝血脉，离开这里了。</p>
“东西厂，已经没了么？”</p>
“于忠……”</p>
苏辰沉默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