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八章 诡谲(1 / 2)

初冬,南梁河上,一艘游船正破着薄冰,顺着水流往南越的方向而下。</p>

一群男女裹着镶毛的各色斗篷,戴着手套,靠在游船木栏上,眺望着冬季别样的两岸风景。</p>

他们是一群来自栾阳的公子小姐,彼此也相识,听闻南越冬天不落雪,便相约一同去南越过冬。</p>

往往这样的小圈子必有一个中心人,带着这些公子小姐聊天闲话。顾雅在这个圈子里便是这个角色。</p>

此时的他背靠在木栏上,斜眼瞥着近处冰面下若影若现的鱼群,一只手稍稍拉开青色的斗篷,露出里头月白色的绣纹袍子。</p>

“我给各位说个笑话吧。”他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,呼吸口清冷的空气,有些慵懒得说道。</p>

他一开口,身边窸窸窣窣的闲话声便停了,两边不少人转过的头,朝他这看。</p>

“好啊,顾公子。我会好好听听笑话好不好笑的。”左手边一位小姐来了兴趣,朝他嫣然一笑,爱慕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,便下不来了。</p>

礼部尚书的女儿么?在心里撇了撇嘴,顾雅装作无意识地往另外边看了眼,看到那个他在意的女子似乎并未听到他的话,盯着河岸的眼神也心不在焉,目光总要上挑,看向楼上的一座闭紧的房门。</p>

“凤巡姑娘,凤巡姑娘。”他唤了两声,那女子才把那张出尘脱俗,眉清目秀的脸蛋对向他,似乎对他叫得如此亲密有些不适应,眉眼稍微皱了一下,才敷衍地摆出个笑脸。</p>

“顾公子。”女子婉转如黄莺般动听的声音轻轻响起。</p>

“凤巡姑娘,回家省亲可是一件喜事,你怎得却像有心事?”顾雅笑着说道,视线也朝二楼那间房门看了眼。</p>

“没什么。不过是好久没回来了,近乡情怯。”</p>

“既如此,我说个笑话求你一乐可好?”</p>

风巡闻言微微一愣,朝着左右看去,发现同行人的想法各异的目光都钉在她身上,似在等她回答。</p>

“公子有此雅兴,凤巡自然会细细听着。”她点点头,应了顾雅。</p>

“哈哈,那便多谢凤巡姑娘了。”顾雅哈哈一笑,紧了紧肩上斗篷,娓娓道来,“听说前段时间那清玄宗三公子被人杀了。”</p>

“我知道我知道,是被前摄政王之子黄皆给杀的。”那位礼部尚书之女插口道,说完便等着顾雅夸她,却只见到顾雅朝她看了一眼,眼珠上下转动打量着她的头脚,毫无半点想夸她机灵聪慧的意思。她只能委屈的扁扁嘴,缩进斗篷里,再不说话了。</p>

甩甩脑袋,将一丝不满赶出,顾雅继续道:“可有趣的却不在这,听说这事是那魏三公子的哥哥,那个不擅修行,只知炼丹的大公子告知清玄宗宗主的,因他胞弟被杀时,那大公子竟然就在一旁,可等他父亲问他那黄皆如今是什么长相,什么身材,握何等武器,使何样功法时,这个大公子却一问三不知。”</p>

“为何?”另一位公子哥好奇道,“既然就在一旁,怎会一问三不知?”</p>

“他父亲也问了他同样的问题。”见有人搭腔,顾雅嘴角弧度更甚,瞧上去似乎对话语中的那位大公子很是轻蔑,“他却如此回答:‘我听见有人来,便缩进了枫林里,不敢往外看一眼,动一下,只听到三弟声音突变疯狂,又戛然而止,才知三弟被杀。至于杀他那人的模样,我万万不敢去瞧,连杀人者的名姓也是他自己告诉我的,若非如此,被杀的便是父亲的两个孩儿了。’”</p>

“诸位,你们说,这个笑话好笑不好笑。”顾雅轻轻敲击着木栏,保持着脸上的轻蔑说完笑话,问向众人。</p>

众人沉默片刻,接着除凤巡外的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。</p>

“好笑,当真好笑,原来所谓修行界也有这种贪生怕死之辈。”</p>

“看来他们与我等,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嘛。”</p>

等到众人议论得差不多了,声音稍稍平息,顾雅闭了下眼睛,摇着脑袋下了结论:“所谓修行者,不过是选了另一条路而已,这世上,有些人选择读书入仕进庙堂,有些人选择走南闯北做商贩,还有些什么都不会,便只能摇头晃脑,念经修行,窃夺这日月间的灵气;可笑他们还自认高人一等,见我们这些凡人便自动地仰起脑袋,好像我们天生就该站底下看他们,真是自以为是到了极点。”</p>

顾雅一边说着,一边将眼神在凤巡脸上放,观察着她的反应。</p>

凤巡在他述说过程中紧闭着嘴巴,到了现在终于张开:“顾公子,我有些乏了,先回去看看我娘了。”</p>

说完,也不等顾雅答话,便自顾自走着碎步,请人群让开,往自己的居处去了。</p>

“属臣之女,有什么了不起的,装什么?”在她刚走上二楼台阶时,那位礼部尚书之女便轻蔑地开口嘲讽道。</p>

声音不大,却足够让凤巡听见了。她的步点僵了片刻,便好似未听到一般继续上楼。</p>

“都回去吧,我也乏了。”顾雅盯着她走上二楼,推开一扇门,打个呵欠说道,眼神却冷得可怕。</p>

他也不管众人,自顾自往一层那间最大的雅间走去。</p>

“齐王......顾公子,再讲个笑话吧。”那礼部尚书之女不解氛围地在身后张口。</p>

“下次吧。”顾雅也不回头,脸色已阴沉下来,口中却依旧和煦,“待我再想个笑话。”</p>

说完,便推开了门,走了进去,等到屋中老奴将门关上,他摘下斗篷向后一甩,在屋内火盆熏染下搓着有些冰凉的手,开口说道:“查清楚了么?”</p>

“查清楚了王爷,那纪凤巡的爹已被南越国君贬为了‘采丹令’。”身后那宦奴尖着嗓子,恭敬道。</p>

“‘采丹令’?”</p>

“就是给国君找一些延年益寿,固本培元的民间方子,还有寻一些江湖术士,为国君炼长生丹。”</p>

“哦,如此说来,这位南越皇帝倒跟我朝过去那位天武女皇有几分相似之处。”</p>

“这属国的皇帝怎能跟天武帝相比,这是万万比不得的。”</p>

“得了吧,一个横尸朝堂的可怜虫而已,何必拍一个死人马屁。”顾雅满不在乎地说道,回头看去,看到那宦奴跪在地上,许是听到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,整个身子都被吓得瑟瑟发抖。</p>

“有必要这么怕么,就算像修行者所说人死后魂魄也可能不散,但也不会到这艘小小游船来吧。”顾雅寻了一张木椅坐下,见面前奴才依旧不敢作声,只好转了话锋,“那便不说这个,回到刚才的话头来,你说这纪风巡的父亲已被贬斥,那么我把她女儿抢了也没事咯。我那位皇帝弟弟不会来寻我麻烦吧。”</p>

“应该是不会的,虽然陛下对王爷注意得紧,但一个‘炼丹令’的女儿,陛下也不会太过在意。”宦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,颤声答道。</p>

“是么?那再加一个妇人呢?”</p>

“王爷是说......”</p>

“我看纪凤巡的那位娘亲丰韵尚存,比起女儿更有些别样的气质。“</p>

“这......这自然也可以的。”</p>

“哈哈哈哈。”顾雅朗声笑道,“那便去办吧。”</p>

“是,王爷。”</p>